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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全球化與社區實踐談起

 旗山區社區大學行政人員

邱靜慧

 

五月初夏的那堂課,我們的想法似乎都指向了一個概念:只要土地還在,就能長出各種可能!


       ■ 農村簿記
        五月初夏的第十九個月亮,十幾位伙伴圍坐著「夥房」廊下(客家三合院的客廳)一張大方桌,目光共同注視在一張A4大小的紙上,內容是一位伙伴為自己家裡收支狀況所做的記錄報告。

報告中清楚顯示著這戶農家一週的經濟生活;收入是孩子攢回的薪水,加上香蕉等農產品販賣所得,還有從野外採集捕獲的竹筍、魚等,除了自家食用外,多餘者則與鄰居、親朋好友互贈交換,另外,這戶農家農產以種菸、短期蔬菜及稻米為主,補貼農產收入的不足則是依靠不穩定的零工。

另一份報告則是一位養鱉的農民訪談記錄,過去曾以種檸檬維生,檸檬的市場價格好時,讓他得以在都市裡自建一棟華宅,我們稱它為「亮晶晶檸檬屋」,他也曾種過甘蔗、香蕉等各種作物,現在則以稻米、養鱉為主,並在冬季時,種植蘿蔔、高麗菜。

養鱉的農民將蘿蔔等醃製成罐頭,並和新鮮不噴農藥的時蔬水果一起,用宅急便運送給都市裡討生活的子女。他的儲藏室置滿各種農具,每一樣農具都是一份無言的記錄。這兩份報告將農家的經濟生活詳實地攤在紙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

■ 採集生活在農村
        以上的調查研究工作,其實是旗美社大(蜂報註:高雄縣旗山鎮與美濃鎮社區大學)一門課程「」全球化與社區實踐」的功課,透過講師盧建銘的系統化講述,以及學員分組專題討論的方式進行,從「資本主義全球化」的大環境分析-例如網路系統到都市系統的建立、擴張、發展等談起,並回到我們所生活的社區重新檢視,除了依資本主義的模式進行競爭之外,還有哪些實踐的可能?

而奇妙的是,原本被認為受害於WTO(蜂報註:世界貿易組織)而奄奄一息的農村,在重新檢視各個環節後,看起來似乎不一定是那麼悲觀,甚至,在挖掘出農村潛藏的豐富生態資源後,讓我們燃起某種抽象的樂觀想像-農村可能變成「快樂天堂」,但是,問題在於以何種角度對待農村各種生態資源。五月初夏的那堂課,我們的想法似乎都指向了一個概念:只要土地還在,就能長出各種可能!

□蜂報註:WTO,是「資本主義全球化」最具代表性的國際組織,凡是加入WTO的會員國皆必須取消農業保護政策,包括政府對各種農產品保証收購、價格補貼等措施,並逐年降低外國農產品進口關稅,與逐年提高進口管制的配額量,最終達到零關稅與零管制的要求。

就農業而言,「資本主義全球化」的宣傳推動,其實是以美國為首的農業出口國為了化解國內農業生產過剩的危機,並圖利農業跨國壟斷財團而強迫第三世界國家取消農業保護政策,以便於量大價廉的農產品傾銷其國內市場,對於農業生產成本高達國際平均水平二至三倍的台灣來說,加入WTO,就形同毀滅農業,加劇農村衰敗!

人類社會的演化論述離不開從採集、漁獵、游牧到保證飲食穩定的農耕生活,這看似不可逆的歷史演化過程,卻存在著許多可能的交錯。例如,從水田邊採集「下雜草」福菜與在美濃湖水塘採集野蓮,是美濃人的特殊傳統,然而,昔日的「下雜草」福菜、野蓮竟變成今日餐廳的客家名菜,可見得,採集生活不僅從未消失,更可能為我們帶來無限豐富的想像與生命!

而我們的身邊有多少這樣的資源?我們是否身於其中卻不自知?換個角度想一想,因為太陡而未能開發的旗美山脈,是累積了多少物種的基因庫啊?加上沿山開鑿的水圳,更豐富了在地的生態系統,供給當地人無虞的物資。

山村居民採集竹筍、野菜、電魚的謀生方式,不僅僅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也是生活中的休閒娛樂活動,同時,也如同進行社區生態資源的調查;若能將農村豐富玄奧的生態資源轉化成教育資源與觀光資源,以引來外地人訪遊,跟著當地導遊到山裡觀猴、賞鳥、採集野菜....,充分開展身心的深層知覺,盡興體驗農村生活文化。

正是通過了這種非消費性、非掠奪性的生態之旅與學習之旅,才能重新體悟農村文化的「本質」,並促進人們對都會物化而疏離的「叢林」式生活產生刺激與反思,而要實現這樣的願景就端視我們能否掌握利用農村的生態資源。

而從「資本全球化」所導致的失業率持續增長來看,如果,農村的生態資源足以開發創造出「多添一兩雙筷子也無妨」的包容性,就能為到都市打拼的孩子保留一條回家的退路。

■ 資料蒐集、組織與實踐
        這門課至今已接近尾聲,旗美社大以及美濃愛鄉(蜂報註:美濃愛鄉協進會,因反對美濃興建水庫而組成)的工作夥伴經過每一次的教學刺激,都更加肯定農村的價值,並確信農村社區在「資本主義全球化」浪潮下,是具有各種實踐的可能。

社區大學工作人員與社區大學的每一位學員一樣,都在學習,都在摸索農村型社區大學的經營方向,當旗美社區大學今年終於回歸旗美地區九鄉鎮的未來發展時,選課人數本學期創下歷年來新高,這使得我們重新思考真正屬於旗美地區九鄉鎮的課程是什麼?

於是,我們首次籌組了「課程委員會」,以往,課程規劃只是透過社區大學工作人員零星地蒐集地方人士與學員的意見,而「課程委員會」則是更系統化地將地方人士的意見集結統合起來,希望將教學資源帶進比旗山、美濃更為偏遠的山區聚落。在幾次「課程委員會」的討論中,讓大家印象最深刻的是,某些委員們所提出的一項創意:設立一間展覽室,除長期展示學員的作品外,並藉此發展「實習商店」,讓學員的手藝如米食、植物染、水果酒等不僅能在旗美各處展示,也能直接銷售.....,此一願景讓大家眼神發亮!

「全球化與社區實踐」這門課一再強調:「我們對於自身社區資源的認識有多少?又如何利用?」顯然,一切都要從完整、系統而細密的調查工作起步,不經過調查、不經過研究、不經過探討、不經過實驗,夢想無從啟動!

這項課程激發了社區大學工作人員去思考種種可能:對植物的調查與分類如何有助於植物染坊業的發展?日益增多的東南亞外籍新娘如何豐富當地的文化?會不會有一天魚露的使用超越醋的使用?這些都是很有意思的問題。

另外,也提醒我們要紀錄農村的每一天,抽絲剝繭地了解這些生活中的各種訊息與材料,並且,透過社大的各種課程網,將社區中各式各樣的人組織起來,大家分工合作,重建農村的自主發展與文化的自信。

也許有一天,「解說員」班可以為「有機蔬菜」班種植的理念及成果作解說介紹,也許「木工班」可以為社區大學「實習商店」製作有特色的展售架,「美術班」設計LOGO.....有夢最美,但要走的路也很長很遠。別忘了,自然,是神給人類的贈禮,農村則是靠著農民的胼手胝足,利用自然資源所建立的美麗家園,我們都該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