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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現代化教育

推動農村型社區大學的理想與挑戰

蔡培慧

「農村型社區大學」。看起來又有個新名詞、新機構、新作為要在農村翻騰。標舉著「教育」大旗的農村型社區大學為什麼在此時此刻介入農村社會,又憑什麼介入農村社會。前述質疑的否定性思維,逼使我們進行自我辯證。

教育從來不是中立的,意圖站在「中立」、「客觀」、「學術」的立場進行教育工作的教育者,就算不能稱為虛妄,也將被指出其不願意面對社會現實,不願意正視學習者的生命經驗,而給予一種經過社會價值篩選的系統性教材所顯示出的權威。因此,「教育」場所就是意識形態的戰場。人們要不在此成為被規訓之後無面目的個體,要不掙脫規訓、認清差異、意識自我,從而質疑、批判規訓化教育所形成的制約,進而擺脫制約,完成主體性的建構。後一種教育過程稱之意識化[1]教育或解放教育,一句話:要讓「人」找回「人性」。

普偏的論說多以傳統社會、現代社會來區隔農村與非農村的意識形態?然而,我們在此必需給予傳統、現代一個明確的意涵。筆者益發的感到「傳統」不是「現代」之前,而所謂的「現代」也並非「傳統」之後,「傳統社會」所指陳的乃是一套適應當地生活的文化模式。這個「模式」因應當地的環境、生產方式,歷經久遠的時間,人們從試驗與錯誤中累積出來的經驗。而「現代社會」乃是一套根源於西方啟蒙理性、基督宗教所發展的生活模式,它蘊釀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並且透過資本主義的擴張,襲捲至全世界各個角落。

因而,「時間」的向度不是現代與傳統的判準、「變動」也不只存在於現代社會。事實上,人類的生活總是在變動中。我們好奇得是變動的力量從何而來?而人們是否察覺到這個變化,進而有意識的參與、影響這個變化呢?我們農村教育工作的核心在這裡!促進自覺、引發改造的行動。正因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異化勞動[2]對人性產生了根本的扭曲。所以我們的教育工作放在意識形態的鬥爭,將扣連著我們對社會改造的根本看法。

意識到自我思維的制約是重大的挑戰,意識到被制約處境之後的追尋無疑是更大的挑戰。被制約者從被制約的情境中解放出來,所尋求的人的品質與生活狀態,極可能到了他的對立面:「威權者」身上去。也就是說解放之後的進路,一不小心就要走到人性的對立面,因為「被制約者」的參照點就是「制約者」,彷彿只要走到了對立面,也就完成了人性的追求。這也就是為什麼農民受現代化教育的結果,很可能是去農民、反農民,從而對農民主體形成另一個壓迫的原因。因為脫離「農民」初始情境的受教育農民,若是未能反思受制約的農民之所以貧窮、之所以不斷的在市場機制中挫敗的結構因素。那麼,我們廣大的受教育的農民群眾,無非是一群沒有農民性格的偽農民,創造了一群適應當代社會現實,具備了資本主義社會競爭與技術的中產階級農民,那麼我們的教育機制,仍然沒有將「人」解放,不過協助“技術更新”而己。所以這個意識形態的破除成了農村教育的核心,鼓勵自覺與破除迷障成了我們的功課。

 

看著檄文一般的文字,不禁對著我們自己憤憤的理想主義精神而啞然失笑,無怪乎我們只能是知識份子。

 

所幸,我們的反思精神不會讓我們僅僅停留於空想而自我滿足,事實上,我們準備著介入[3]的同時,重新認識農村、理解農民、建立社群都是我們工作的基礎,因而我們即將於三月份開展一場名為「懷抱著使命感的駐點鄉村調查」,為了聯繫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們也不定期的召集「行動結合會議」的籌備會,而針對有可能參與推動農村型社大的農會幹部、志工朋友、青年學子的培訓工作與討論社群的建立也是我們的功課,當然,我們也將累積更多農村教育的論述文字。

 

不是人們的自我意識,決定了人們的社會存在,恰恰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了人們的自我意識。我們所思考的、所論說的不足以構成對我們的認識,從我們的腳步、從我們的行動,從我們踩上田埂的那一刻,挑戰在實踐中...

 

 


 

[1]意識化(Conscientizaçâo)乃是解放教育哲學家Paulo Freire的重要概念;包含了對社會現實的反思與改造社會現實的行動。他說:「意識化不會停留在對某一境況的純粹主觀認識的水平上,而是通過行動為人在掃除通向人性化的障礙的鬥爭中作準備。」(Paulo Freie 200162

[2]以馬克思的觀點而言,異化勞動至少有四個意義:人與自己的勞動產品疏離、人與生產關係疏離、人因此與社會整體疏離,最後人與自己疏離。因而降格為“物”。

[3] 筆者有幸參與社區大學全國促進會所推動的農村型社區大學籌備工作,在林孝信老師的領導下,籌備會2004年的工作計劃,四項重心為:公共關係、調查研究、人才培訓、建立農村社大架構。